紅鼻子醫生 張峻瀚
當我說我是紅鼻子醫生的時候,很多人都會問我這兩個問題:
第一個是:「你們看見這麼辛苦的小朋友,怎麼還能笑著表演?」
一直以來,當我結束一天的醫院演出之後,
心情都是非常滿足的。⠀⠀
我眼中的小朋友,
或許會因為打背針讓他們行動不方便,
或許會因為手術讓他們不舒服必須躺著,
但他們在玩、在笑的樣子,
是跟健康的小朋友一模一樣的。
我看過他們拖著疲憊的身軀也想起來跳支舞的樣子;看過明明口腔發炎講話會痛還一直指揮小丑的;看過要聽小丑唱歌聽到麻醉前一刻的。
小丑也跟孩子很像,很好奇、很愛玩。
小丑常常忘記老闆交代的工作,
跑去找那些吸引他們的事物,
就算被槌子毒打、被扣薪水、被革職,
小丑都不會放棄能接近它們的機會。
⠀⠀
這些對我們演員來說,都是需要練習的,
但孩子就不一樣,他們是天生的。
我反而佩服他們怎麼能在打針那樣高壓的環境下,還能因為小丑的表演,從崩潰大哭中破涕為笑。⠀⠀
他們展露出的是最單純、誠摯的情感,
我相信看到的人應該都會很開心吧?
我演出的時候看到的都是這些呢!
至於大家會問的第二個問題,
就是:「當小朋友離開的時候,你們怎麼有辦法承受?」
沒有哦!
每次都承受不住呢......
我需要找時間好好大哭一場,
好好地釋放,需要跟伙伴們訴說,
逼他們跟我一起承擔,
尤其在最近這8個月內走了好幾個小朋友,
都是陪伴許久、感情非常好的孩子。
有的很榮幸,爸媽請我們一起陪伴他們到最後一刻;有的卻是在疫情期間,我們不能去醫院的時候離開的。
有時候是一則訊息,有時候是一通電話,
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受到重重的一擊,
接著必須要趕快深呼吸,
才能面對伴隨而來的頭暈和目眩。
孩子的離開狠狠地打垮了我,
驚覺人體內的水分怎麼能如此地多?
不過將我承接住的,也是這些孩子們。
我想起和他們相處的那些回憶,
我們總是用盡全力在玩耍,
這是一段沒有遺憾、沒有後悔的旅程。
或許會因為離別而悲傷,
但也會因為我們擁有彼此而感到開心。
曾經有孩子在我們表演完要離開的時候,
說:「我明天要去手術了。」
突然間他變得好成熟,
他的表情告訴我,他知道那是什麼意思。
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。
我秉持著專業,
盡量不要讓私心越過了界線。
遵循著諮商老師建議的儀式,
在演出結束後,
把今天的一切跟著妝容一併卸掉。
「如果你知道這是你最後一次見到眼前這個人,你會怎麼做?」
我會跟平常一樣,沒有任何不同。
我不想讓他覺得,
因為我們要分別了,才更用力陪伴他。
因為我每次見到他,都是全心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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